数字游民 为自己打工看上去很美

版次:006    2024年02月08日

“游民”原指无田可耕、流离失所的人。而有了“数字”二字作为前缀,它被赋予了新的内涵。“数字游民”如今特指依靠互联网和移动设备办公,离开传统职场,打破工作时空限制,持续由线上获得收入的生活方式。这种新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在年轻人群体中越发受到追捧。

当越来越多人背起行囊四处“流浪”,他们寻求的到底是什么?这种看似美好的自由,是否也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和压力?

边工作边旅行

再也不想回到传统职场

凌晨4点,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,一家青年旅馆的狭小床铺上,手机闹钟响起。Yeye翻身起床,打开电脑,戴上耳机,点击进入“视频会议”。屏幕的另一端在中国,正是北京时间下午5点。

从亚欧大陆到南美洲,隔着浩瀚的太平洋,互联网连接起身处两地的Yeye和同事们。

这是Yeye的工作和生活状态。当不少职场打工人朝九晚五上班时,她每天工作四至五个小时,“居无定所”,工作之余四处旅行,每周换个小镇或城市,每两三个月换个国家。

Yeye通常会在早上20分钟的会议结束后,再回补一觉,醒后再起床处理工作,下午则背包出门游玩。

她曾把自己的生活定义为:带着电脑工作的背包客在南美慢旅行。后来,她才知道,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一名“数字游民”。

此前,Yeye是一名标准白领。2016年本科毕业后,她进入北京一家社会企业工作,租住在二环,骑车10分钟到位于三环的办公室上班。企业文化开放、同事关系友好、薪资待遇不错,但她总觉得“缺了点啥”。

2018年辞职后,她买了一张飞往哥伦比亚波哥大的机票。没想到,原计划中的度假变成了旅居,一待就是三年。她一边工作一边旅行,足迹遍布多个国家:墨西哥、古巴、哥伦比亚、阿根廷、巴西、玻利维亚、秘鲁……

在这期间,她的工作和收入分为全职和兼职两部分,她一边在公司做远程项目经理,进行海外教育项目市场营销,一边做口语教练,偶尔做珠宝买手、自由撰稿人等。她的总体收入比在北京时降低了20%~30%,但每月花销不超过5000元,还能有几千元的结余。

工作、旅行、不赶时间、顺便学学西班牙语……这样的生活状态让Yeye再也不想回到传统职场。

从2021年起,她放弃了全职工作,成了“数字游民”生活方式的推广者,通过自媒体进行内容创作,并和朋友在大理合开了一家“数字游民”共享办公空间。

破解孤独困境

为志同道合者建个“家”

2019年Yeye从南美回国,住进新疆的一家青旅,当其他游客商量着去骑骆驼、滑沙时,她从早上7点工作到晚上9点。“当时没有人和我一起工作,但凡有一个‘数字游民’和我一起都会觉得好些。那一刻我特别孤独。”

而作为“游牧”了十多年的资深“数字游民”,许崧找到了破解孤独困境的出路。许崧自2004年起和妻子背包流浪,足迹遍布20多个国家,出版过《美国走着瞧》《西亚走着瞧》等旅行笔记,后来他们选择定居在大理。大理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,这是一个建立了熟人关系、包含多样生活方式的社区。而新型的社区关系正是治疗孤独的解药。

2021年,他和朋友阿德在浙江安吉横山村发起了安吉“数字游民”公社,希望能“复刻”大理模式。这间公社由一间废弃的竹木加工厂改造而来,依照“数字游民”的共享办公和共享居住需求,设置了共享办公区、宿舍区及各项配套。

宿舍区有2人至6人共享的房间,也有集装箱2人大床房,收费标准从几百元到千元不等,最高不会超过2000元/月。园区内设有共享厨房,也有食堂,还可以通过手机点外卖。而在办公区、会议室、咖啡区,“游民”们都可以随时停留、工作、聊天、娱乐、分享。

插画师沚枫自2019年起进入完全自由职业状态,到安吉是想认识有趣的“游民”朋友,而这里也确实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他对社交的态度。

沚枫一度不太热衷社交。进入自由职业状态后,他前后两次租过共享办公空间工位,每次时长大约在两至三个月,但都与人交流不多。为了避免陷入封闭和低沉,他常常刻意安排自己参加一些知识分享交流活动。

入住“数字游民”公社已有一年多的时间,沚枫感受到了久违的“人情味”。“这些最终聚到一起的人本身有很多共同的特质,比如对自由生活的向往。而大家在这里有了共同的生活经历,彼此更容易建立起情感链接。”沚枫说。

创新运营模式

为乡村聚集更多年轻人

自2021年年末开放内测邀请以来,安吉“数字游民”公社已经先后入住400多人。其中三分之二的年轻人从事文化创意方向的工作,如编辑、翻译、插画师、设计师等,剩下的三分之一大多是程序员,还有一些年轻人处在失业状态,正在寻找人生方向。

2022年年末,从大厂裸辞的阿绿开始尝试“数字游民”的生活方式,学习文艺理论、心理学,尝试写小说,和不同的“游民”朋友交流。她不想再回到原本的工作状态,打算和伙伴们一起创业做服务“数字游民”和放大“数字游民”价值的平台,也计划参与到一些文旅或乡村振兴的项目中。

一年多来,沚枫接到了不少新的工作项目:以手账形式呈现地产公司楼书、绘制安吉创意设计中心ACDC的100创新名人墙画像……其中,部分工作的收入与大城市收费水平相当。同时,他还参与到乡村振兴外部项目的前期调研和策划中。

实际上,许崧和伙伴阿德在最初发起“数字游民”公社时就与乡村振兴联系在一起,他们希望为乡村聚集更多的年轻人,而“数字游民”聚集到乡村的模式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。

公社的运营进入正轨后,许崧和“游民”伙伴们在安吉余村开始了乡村振兴新项目,主要进行策划、空间设计等工作。目前,该项目已经进入施工阶段,预计将在2023年3月份试运营。与此同时,江西、四川、江苏、山东等地也先后有乡村有意向与团队合作……

“‘游民’们通常在各地生活6至18个月,会跟当地发生深刻的联系。当‘数字游民生态’逐渐发展,全国会有几十上百个‘数字游民’据点,全世界有上千个‘数字游民’据点。”许崧说。

纵 深

有惬意也有隐忧

然而,工作方式的自由往往也需要在另一些方面付出一定代价。一些对“数字游民”存有质疑的人士认为,签证规定、税收问题、医疗保障、缺乏归属感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等,都有可能让这种看似自由自在的生活变得压力重重。

英国人凯蒂用亲身经历讲述了一波三折的“数字游民”生活:

当初以背包客的身份,持着工作假期签证从英国来到澳大利亚一个农场工作。在澳大利亚期间,他从一个介绍“数字游民”的博客上看到一个去泰国旅行赚钱的机会。于是,他又拿着旅游签证前往泰国,在一个联合办公空间通过网站设计赚了一些钱。可接下来,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来。先是澳大利亚追着他缴纳逾期逗留的税款,后是泰国表示持有旅游签证的人直接与泰国客户合作是违法行为,联合办公空间如果接纳非法外来工作者则会被起诉甚至关闭。

泰国有着相当严格的签证规定,在泰国工作的外国人需要持有合适的签证,获得工作许可证,并缴纳相应税款。于是,凯蒂的“数字游民”梦在与现实碰撞之后,无奈破碎了。

医疗保障同样是值得重视的一点。在旅行途中,谁也无法预言自己会否面对健康以及生命安全问题,但为“数字游民”提供的长期医疗和旅行保险至今仍然是市场空白。

此外,旅行中大大小小的突发情况也时常扰乱工作和生活的节奏。设计师凯蒂就承认,不断移动可能会遭遇各种麻烦。“我睡过数不清的机场地板,还要一直努力去寻找畅通的网络。我曾因为是外国人而被骗花了更多的钱,食物中毒也有几次。”

许崧认为,选择做一名“数字游民”,多少得有点冒险精神,并且愿意在没有稳定的家的情况下,应对环境的不断变化。

其实,“数字游民”的真实生活往往并不像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,必须探索出一种可持续的、健康的工作和生活方式。兼顾工作和旅行虽然是很多人想走的路,但它同样伴随着一定的困难和挑战。

综合北青热点、新民晚报